戴望舒能在文學史上留名最大的原因是他所創作的優秀的詩歌,他本人也在二十年代末和三十年代初因為其風格獨特的詩作被人稱為現代詩派“詩壇領袖”。1927年,他的詩《雨巷》顯示了新月派向現代派過渡的趨向,而1929年所創作的《我底記憶》則成為了現代詩派的起點。(錢理群)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戴望舒的詩,希望能幫助到大家!
戴望舒的詩1
寒風中聞雀聲
枯枝在寒風里悲嘆,
死葉在大道上萎殘;
雀兒在高唱薤露之歌,
一半是自傷自感。
大道上是寂寞凄清,
高樓上是悄悄無聲,
只有那孤零的雀兒,
伴著孤零的少年人。
寒風已吹老了樹葉,
更吹老了華鬢,
又復在他的愁懷里,
將一絲的溫馨吹盡。
唱啊,同情的雀兒,
唱破我芬芳的夢境;
吹罷,無情的風兒,
吹斷我飄搖的微命。
戴望舒的詩2
古神祠前
古神祠前逝去的
暗暗的水上,
印著我多少的
思量底輕輕的腳跡,
比長腳的水蜘蛛,
更輕更快的腳跡。
從蒼翠的槐樹葉上,
它輕輕地躍到
飽和了古愁的鐘聲的水上
它掠過漣漪,踏過荇藻,
跨著小小的,小小的
輕快的步子走。
然后,躊躇著,
生出了翼翅……
它飛上去了,
這小小的蜉蝣,
不,是蝴蝶,它翩翩飛舞,
在蘆葦間,在紅蓼花上;
它高升上去了,
化作一只云雀,
把清音撒到地上……
現在它是鵬鳥了。
在浮動的白云間,
在蒼茫的青天上,
它展開翼翅慢慢地,
作九萬里的翱翔,
前生和來世的逍遙游。
它盤旋著,孤獨地,
在迢遙的云山上,
在人間世的邊際;
長久地,固執到可憐。
終于,絕望地
它疾飛回到我心頭
在那兒憂愁地蟄伏。
戴望舒的詩3
我的戀人
我將對你說我的戀人,
我的戀人是一個羞澀的人,
她是羞澀的,有著桃色的臉,
桃色的嘴唇,和一顆天青色的心。
她有黑色的大眼睛,
那不敢凝看我的黑色的大眼睛
——不是不敢,那是因為她是羞澀的,
而當我依在她胸頭的時候,
你可以說她的眼睛是變換了顏色,
天青的顏色,她的心的顏色。
她有纖纖的手,
它會在我煩憂的時候安撫我,
她有清朗而愛嬌的聲音,
那是只向我說著溫柔的,
溫柔到銷熔了我的心的話的。
她是一個靜嫻的少女,
她知道如何愛一個愛她的人,
但是我永遠不能對你說她的名字,
因為她是一個羞澀的戀人。
戴望舒的詩4
秋夜思
誰家動刀尺?
心也需要秋衣。
聽鮫人的召喚,
聽木葉的呼息!
風從每一條脈絡進來,
竊聽心的枯裂之音。
詩人云:心即是琴。
誰聽過那古舊的陽春白雪?
為真知的死者的慰藉,
有人已將它懸在樹梢,
為天籟之憑托——
但曾一度諦聽的飄逝之音。
而斷裂的吳絲蜀桐,
僅使人從弦柱間思憶華年。
戴望舒的詩5
過舊居
這樣遲遲的日影,
這樣溫暖的寂靜,
這片午飲的香味,
對我是多么熟稔。
這帶露臺,這扇窗
后面有幸福在窺望,
還有幾架書,兩張床,
一瓶花……這已是天堂。
我沒有忘記:這是家,
妻如玉,女兒如花,
清晨的呼喚和燈下的閑話,
想一想,會叫人發傻;
單聽他們親昵地叫,
就夠人整天地驕傲,
出門時挺起胸,伸直腰,
工作時也抬頭微笑。
現在……可不是我回家的午餐?
……桌上一定擺上了盤和碗,
親手調的羹,親手煮的飯,
想起了就會嘴饞。
這條路我曾經走了多少回!
多少回?……過去都壓縮成一堆,
叫人不能分辨,日子是那么相類,
同樣幸福的日子,這些孿生姊妹!
我可糊涂啦,
是不是今天出門時我忘記說“再見”?
還是這事情發生在許多年前,
其中間隔著許多變遷?
可是這帶露臺,這扇窗,
那里卻這樣靜,沒有聲響,
沒有可愛的影子,嬌小的叫嚷,
只是寂寞,寂寞,伴著陽光。
而我的腳步為什么又這樣累?
是否我肩上壓著苦難的歲月,
壓著沉哀,透滲到骨髓,
使我眼睛朦朧,心頭消失了光輝?
為什么辛酸的感覺這樣新鮮?
好象傷沒有收口,苦味在舌間。
是一個歸途的設想把我欺騙,
還是災難的歲月真橫亙其間?
我不明白,是否一切都沒改動,
卻是我自己做了白日夢,
而一切都在那里,原封不動:
歡笑沒有冰凝,幸福沒有塵封?
或是那些真實的歲月,年代,
走得太快一點,趕上了現在,
回過頭來瞧瞧,匆忙又退回來,
再陪我走幾步,給我瞬間的歡快?
有人開了窗,
有人開了門,
走到露臺上
——一個陌生人。
生活,生活,漫漫無盡的苦路!
咽淚吞聲,聽自己疲倦的腳步:
遮斷了魂夢的不僅是海和天,云和樹,
無名的過客在往昔作了瞬間的躊躇。